范小青： 苏州就是街巷的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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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12-05 13:31        来源：苏州日报         责任编辑：叶蕴岚


　　□苏报记者　姜锋


　　“街巷文化，尤其是苏州的街巷文化，内涵非常丰富，包含了许多东西。苏州遍地是街巷，街巷是苏州的特点，可以说苏州就是街巷的苏州，街巷文化也代表了苏州文化的方方面面，尤其是优秀的传统文化。”昨天下午，“读苏”大型阅读系列活动之名家讲座走进姑苏区双塔街道，江苏省作家协会主席范小青以“苏州街巷文化”为主题，娓娓道来，听得众多市民如痴如醉。


　　近年来，我市全民阅读组织类型日臻完善，公共阅读空间发展迅速，全民阅读活动方兴未艾，与此同时，广大市民的阅读需求也日渐增长。苏州市委宣传部面向市民推出的“读苏”大型阅读系列活动，组织了多位苏州文化名家走进社区，利用多媒体手段举办苏州文化名家讲座、线上线下沙龙、读经典、读党报等活动。今年由姑苏区双塔街道、金阊街道、平江街道、沧浪街道、虎丘街道、白洋湾街道、吴门桥街道、苏锦街道支持。


　　苏州的街巷文化是有烟火气的文化


　　街巷，看起来只有两个字，但是内涵很多。在苏州的大街小巷里，有老宅、园林、义庄、会所、古井、小桥，有住在巷子里的名人、奇人、绣娘、工匠，有茶馆里的苏州评弹，有小店里的美食……“苏州的街巷文化，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它是有烟火气的文化，是接地气的文化。或者反过来说，苏州普通百姓的生活，苏州普通的街巷，都是有独特文化的。”范小青说。


　　我们走进一条苏州的古老街巷，常常会偶遇一座老宅，宅子大门上方往往有一块匾，上面写着“厚德载物”“耕读传家”“勤俭持家”“和气生财”等家风家训。范小青表示，这样的良好家风，就在苏州的街巷里平平常常地展开着。“说它平常，是因为到处都是，抬头可见，随时可遇，十分普及。而这又会潜移默化地影响生活在街巷里的每一个人。”


　　如果走进去，我们又会看到精巧的砖雕门楼、雕花门窗，这是工匠精神的高度呈现。内容上，也大多是积极的、向善向上的传说故事，这又是一种文化的教益。而植有梅竹的天井、厅前淡雅的对联等无不体现出主人恬淡隐逸、超然物外的心态。在范小青看来，老宅里这一切文化的体现和象征，看起来是淡然的、出世的，但其实是有追求的。只是苏州人的追求，苏州人的努力，是低调的、不张扬的，是悄悄地进行的。“若不然，苏州怎么会状元甲冠天下？仅仅一条平江路就出了17位状元。”


　　而在苏州的街巷，即便是平民百姓生活的宅子，也都有着自己的文化特色。“比如那许多沿河小筑，沿河面街，前门是小巷生活，后门就是小河文化，船来船往，买菜上货，生动舒展，和现在高楼内雷同刻板的住房不一样。”范小青说。


　　有了回归街巷的文人才有了苏州园林


　　精致典雅的苏州园林，没有皇家园林的富丽堂皇、崇高威严，没有寺庙园林的故作幽深、拒人千里，有的只是清水芙蓉、自然天成。它们往往坐落在街巷之中，幽僻静雅，远离闹市。


　　“就说拙政园，从前的旧园门开在一条小街最狭窄的一端。从旧园门进拙政园，要弯弯绕绕走上很长很深的一段夹道，方能真正进入。再如耦园，在苏州城一角，三面环水，至今车子都开不到它的门口。”范小青说，它们原本的主人往往是出去做官又失意而归的文人，在城市街巷里重造了一块山清水秀的地方。“但他们仅仅只是厌倦官场，对人生、对美好的东西是不厌倦的。若不是怀着对生活的热爱，若没有对美的追求之心，焉能造出令人流连忘返、美不胜收的苏州园林？”范小青表示，这些文人把政治抱负转移到造园上来，园林中亭台楼阁的布局，一花一草的安排，山山水水的设置，乃至一副副对联、一块块匾额，都是苏州人的杰作，时时处处体现出苏州文化丰富多彩的内涵。


　　范小青还举例说，苏州有个半园，取“知足不求全”的意思，挺像苏州人的性格。但园主人也说，要以“少少许胜人多多许”。还有曲园，取“曲则全”的意思，终归落在“全”上。所以苏州人并非不争，而是不争功名利禄，于其他的东西，比如艺术，仍然是有所求的，也仍然是要和别人争个高低的。


　　在范小青看来，苏州想与世无争，但同时又极有追求。只不过，苏州的追求，富有自己独特的个性。“苏州要出世，这就有了苏州园林的清静淡雅；苏州有追求，又有了苏州园林的精雕细刻。于是，我们是不是能想到，清静淡雅，只是种外在形式，它大概不是本质。若是本质，苏州园林就死了，苏州人也死了。苏州到底是活着的。苏州的街巷活在每一个生动的时代。”


　　苏州人表面散淡，骨子里执着而较真


　　“苏州菜的精细讲究，自从陆文夫老师写《美食家》以后，已经为越来越多的世人所知。”范小青说，在苏州，即使是寻常百姓的家常便饭，也是比较考究的。苏州的百姓即使炒一个蔬菜，也要炒得油汪汪绿生生，叫人看着就好，更别说吃了。至于什么菜该红烧，放酱油再加糖，什么菜该生炒，放盐加味精，什么菜是清蒸的鲜，什么菜是水煮的香，什么菜放粉着腻更入味，都是很有讲究的。


　　由于长期在南京工作，范小青曾以南京和苏州的文化差异为主题，写了一篇有关双城记的文章叫《南来北往都是客》。她表示，一般“散淡”这两字，似乎应该用在苏州人身上，但她发现，其实南京人才是真正的散淡，做错事情时常常说一句“多大个事”，大大咧咧就过去了。但是苏州人做错事情，肯定很着急，会慌慌张张地说：“喔哟哟，勿得了哉，出大事体哉！”苏州人平时小扇子一摇，小茶壶一捧，表现得很散淡，但他们骨子里却是执着而较真的。她认为，苏州人的散淡只是外在的表现，或者说，该散淡的时候散淡，不该散淡的时候决不散淡。


　　在昨天的讲座现场，不少读者还和范小青进行了互动交流，有90多岁的老人，也有带来自己诗集的“粉丝”。来自双塔街道的巴舜蕾说，为了提升街巷品位，重塑小巷文化内涵，双塔街道今年推出了“品位街巷”文化工程，成立了子城文史专家顾问团，发动社会各界为子城街巷来历寻根溯源，建立了子城街巷文化遗产数据库，还制作了百期街巷有声节目和百条街巷导览标识，为街巷提升注入浓墨重彩的文化情调。范小青表示，苏州街巷文化，既是达官贵人、文人雅士的，又是平民百姓、接地气的，是渗透在苏州人生活方方面面的，是点点滴滴在街头、在心头的。而在快速发展的时代，要传承和发扬街巷文化，需要像双塔街道这样善于挖掘、整理、保护和推广，“如果所有街巷都能这样坚持做下去，苏州的文化能够以精品流传后世，就像我们的祖先留给我们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