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业务量寥寥的情况,从平坟运动结束的2013年夏天开始。 在那之前,“平坟运动”搞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殡仪馆也曾火爆过。 按相关统计,当时,商水县殡仪馆每月的火化量达到三四百具,殡仪馆16辆车,每天进进出出。 2012年商水县的汇报材料也称,截至当年的7月10日,全县火化率实现100%。 运动结束后,火化率迅速回升。 商水县县长杨珺曾介绍,商水县每年的死亡人数为7000人。而现在县殡仪馆每年的火化人数在300人左右,火化率仅4%。这4%,基本也都是在县城里任职的党员干部或体制内员工。 “没平坟之前,还倡导倡导火化,平坟没做成,火化这块儿,政府都不敢管了。”胥建超告诉剥洋葱(微信号:boyangcongpeople)。 现在,殡仪馆的16辆车已经停运了12辆,司机们没活干,没钱挣,都出门去找别的活计。 殡仪馆的员工因为没事做,只好在附近开辟一块菜地,种上了蔬菜。 胥建超说,周口市其他县殡仪馆的情况也大体相同。即使火化全免费,老百姓也不愿意,“这是农村千百年来的传统”。 火化“生意”不好做,棺材生意却重新火热了起来。 商水县棺材市场又重新开了张,一条街上挤下了大大小小近20个棺材铺。两米长、一米宽的大棺材摆在门口招徕生意。 做了20年棺木生意的李长青(化名)还记得2012年风风火火的政令,政府要求一月之间铺子必须关张。 政令执行的很彻底,棺木一条街一下子就冷清了。2012年9月,周口市上交给河南省财政厅的总结材料中就提到,区内原有的537个棺木市场已全部取缔。 运动结束,他战战兢兢又开了门,发现已无人再来阻止。现在他铺子里卖得最好的是大棺材,三千一副,每天都能有生意。卖得最差的是骨灰盒,“一年能卖两三个。” 他的客人里,每个月都会有买大棺材来二次装棺的--有些干部生前为做表率选择了火化,其家人又割舍不下那份传统,把骨灰盒装在棺材里,偷偷在自家田地里下葬。 商水县城,重新开张的“棺材一条街”。 “不是平坟,她也不会死” 那块高2米、宽1米、厚50厘米、两吨重的石碑,还砸死了张富春的姑父何洪廷,砸伤了一个表兄。这是周口平坟运动中发生的最大一起事故。 3年过去,42岁的张富春还在等待一场判决——2013年,他把政府告了。并且是三级政府:周口市政府、周口市扶沟县政府、周口市扶沟县练寺镇政府。 四年前的10月21日,在扶沟县练寺镇河套村,平坟时,他的妻子罗军丽被倒下的墓碑砸中,当场死亡。 那块高2米、宽1米、厚50厘米、两吨重的石碑,还砸死了张富春的姑父何洪廷,砸伤了一个表兄。 这是周口平坟运动中发生的最大一起事故。 “这么大一片天,就下一滴雨,就砸在了她头上。不是平坟,她也不会死。”这个42岁的男人摩挲着头发,眼皮耷拉着,青色的黑眼圈,脸色懊丧。 事发后,他拉着装着妻子遗体的棺材到了县政府,先被拘留,后收到以“补助救济款”和“生活救济款”名义下发的22万赔偿。 收下钱时,他与镇政府签了一份协议,协议上有句话,政府对罗军丽的死亡不负任何责任。 这句话,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闷头想了好多个晚上,想通了,决定起诉。 2013年4月,他寄了三次起诉书到周口市中院,请求周口市中级法院确认政府强制平坟的行为违法,并赔偿各项损失。 起诉书被签收,却如石沉大海,这三年再没有进展。 知道媒体又重新关注这事,他眼神亮了一些,又迅速黯淡下去,“怕是成不了。” 他最后悔的,是出事那天,夫妻俩本来约好要去周口逛街,放松放松,但接到父亲电话,只好回家拆碑。“要是早点出门去周口,是不是就没这事儿了?” 张富春和罗军丽的合影,他还会常常翻出来,看看妻子的模样。 张富春的父亲张方也一直处于后悔之中。 这位老党员骨子里有一股争先进的劲儿,政府要求平坟时,他是村里第二家;到了要求拆碑,他抢到了头名。他没想到那块碑的底座会那么脆弱,一碰就倒。 “要知道这样,我争那先进做啥呢?”记者采访时,也有村民对平坟的作用表示了肯定。 大刘村有人家平坟后未重新圆坟,现在家里的麦地可以开进小型收割机,效率提高了不少。朱集村的朱学文(化名)常年在外工作,他觉得公墓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有水泥路,有树,还算干净,我们在外也比较放心。” 2012年任河南政协常委的赵克罗,因在微博上炮轰平坟运动而为人所知。 他承认,农村规模化耕作是趋势,而密集的坟头成了阻碍,四年过去,这种对立依然存在。赵克罗认为最重要的是循序渐进,“不要强迫、武断,要和老百姓协商,办法总是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