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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至笔下的《伍子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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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10 21:51:4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华盛顿人 于 2015-11-15 21:17 编辑

        (2012-09-19 14:58:26)


      伍子胥的出奔,是秋日的逃亡,也是灵魂的独行,一路上的战乱纷争,一路上的秋山秋水与秋日明净的天空;在停留与前进中,在抗拒与坚守间,他逐渐明了自己的爱与恨,责任与担当——总有一些人会相遇,总有一些事会错过;总有一些龌龊不得不面对,也总会在不经意间体会到爱与感动;总是要行走在路上,但总会有一个终点在心中。
     简单的摘录几段,体会一番那时的历史与诗。


兄弟

      在夜半,满城的兴奋还没有完全消谢的时候,伍氏兄弟正在守着一支残烛,面前对着一个严肃的问题,要他们决断。子胥的锐利的眼望着烛光,冷笑着说:“好一出可怜的把戏! 这样的把戏也正好是现在的郢城所能演出来的。没有正直,只有欺诈。三年的耻辱,我已经忍受够了。”他对着烛光,全身都在战栗,那仇恨的果实在树枝上成熟了,颤巍巍地,只期待轻轻的一触。他继续说:

   “壁上的弓,再不弯,就不能再弯了;囊里的箭,再不用,就锈得不能再用了。”他觉得三年的日出日落都聚集在这决定的一瞬间,他不能把这瞬间放过,他要把它化为永恒。


   “三年来,我们一声不响,在这城里埋没着,全楚国已经不把我们当作有血有肉的人。若是再坐着郢城驶来的高车,被一个满面含着伪笑的费无忌的使者陪伴着,走进郢城,早晨下了车,晚间入了圜土,第二天父子三人被戮在郢市,这不是被天下人耻笑吗?”


   说到这里,子胥决定了。


   祖先的坟墓,他不想再见,父亲的面貌,他不想再见。他要走出去,远远地走去,为了将来有回来的那一天;而且走得越远,才能回来得越快。


   至于忠厚的伍尚,三年没有见到父亲的面,日夜都在为父亲担心;不去郢城,父亲必死,去郢城,父亲也死。若能一见父亲死前的面,虽死亦何辞呢。子胥笔直地立在他的面前,使他沉吟了许久,最后他也择定了他的道路:


      “父亲召我,我不能不去;看一看死前的父亲,我不能不去;从此你的道路那样辽远,责任那样重大,我为了引长你的道路,加重你的责任,我也不能不去。我的面前是一个死,但是穿过这个死以后,我也有一个辽远的路程,重大的责任:将来你走入荒山,走入大泽,走入人烟稠密的城市,一旦感到空虚,感到生命的烟一般缥缈,羽毛一般轻的时刻,我的死就是一个大的重量。一个沉的负担,在你身上,使你感到真实,感到生命的分量,——你还要一步步地前进。”


   这时,兄弟二人,不知是二人并成一人呢,还是一人分成两个:一个要回到生他的地方去,一个要走到远方;一个去寻找死,一个去求生。二人的眼前忽然明朗,他们已经从这沉闷的城里解放出来了。谁的身内都有死,谁的身内也有生;好像弟弟将要把哥哥的一部分带走,哥哥也要把弟弟的一部分带回。三年来患难共守愁苦相对的生活,今夜得到升华,谁也不能区分出谁是谁了。——在他们眼前,一幕一幕飘过家乡的景色:九百里的云梦泽,昼夜不息的江水,水上凌波漫步有含睇宜笑的水神;云雾从西方的山岳里飘来,从云师雨师的拥戴中显露出披荷衣,系蕙带,张孔雀盖,翡翠旍的司命。如今,在一天比一天愁苦的人民的面前,好像水神也在水上敛了步容,司命也久已不在云中显示。他们怀念着故乡的景色,故乡的神祇,伍尚要回到那里去,随着他们一起收敛起来,子胥却要走到远方,为了再回来,好把那幅已经卷起来的美丽的画图又重新展开。

朋友

      堂屋里黑洞洞地只剩下两个朋友,车马都系在门外的树旁,御者躺在车下也睡着了。他们面对面,共同享受这奇异的境界。在这里相逢,二人都意想不到,有时也觉得是势所必然,可是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关于伍氏父子的不幸,申包胥并不十分清楚,这一见面,仿佛一切都明白了。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的面貌,但彼此的心境,却都很明了。申包胥,他深深地感到,子胥是要往哪里去,要作些什么事;同时他也想了一想,他应该作些什么事。子胥却觉得,不同的命运已经把两个朋友分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父母之仇,不与戴天履地,兄弟之仇,不与同城接壤,”这对于申包胥只是空空的成语,对于他个人却随着鲜红的血液,日夜在他的身内周流。


   两个朋友在默默中彼此领悟了,他们将要各自分头作两件不同的大工作,正如他们在儿时所作过的游戏一般:一个在把一座建筑推广,一个在等待着推翻,然后再把它从新恢复。黑夜里只有明灭的星光照入狭窄的圭形的窗户,间或有一二萤火从窗隙飞进黏在人的衣上。二人回想少年时一切的景况,还亲切得像是一个人;若是瞻顾面前茫茫的夜色,就好像比路人还生疏许多。人人都各自为了将来的抱负守着眼前的黑夜。


秋行

      他走出门时,面前展开一片山水。这里,他昨天走过时,一切都好像没有见过,如今眼前的云雾忽然拨开了,没有一草一木不明显地露出它们本来的面目:浅浅的洧水明如平镜,看不出它是在流,秋日的天空也透明得像结晶体一般。子胥逡巡在水滨,觉得在这样明朗的宇宙中,无法安排他的身体。

     时节正是暮秋,但原野里的花草,仍不减春日的妩媚;所谓秋,不过是使天空更晴朗些,使眼界更旷远些,让人更清明地享受这永久不会衰老的宇宙。这境界和他紧张的心情怎么也配合不起来。

     秋夜,有时沉静得像一湖清水,有时动荡得像一片大海;夜里的行人在这里边不住前进,和不曾前进一样,走来走去,总是一个景色。身体疲乏,精神却是宁静的,宁静得有如地下的流水。他自己也觉得成了一个冬眠的生物,忘却了时间。他有时甚至起了奇想,我的生命就这样在黑夜里走下去吗?


      可是那有时静若平湖,有时动若大海的夜渐渐起了变化,里边出现了岛屿,道路渐渐坎坷不平,他不能这样一直无碍地走下去了,有的地方要选择,有的地方要小心,好像预示给他,他的夜行要告一个结束。

相遇

      寂静的潭水,多少年只映着无语的天空,现在忽然远远飞来一只异乡的鸟,恰恰在潭里投下一个鸟影,转眼间又飞去了:潭水应该怎样爱惜这生疏的鸟影呢。

      他再看那渔夫有时抬起头望望远方,有时低下头看看江水,心境是多么平坦。他是水上生的,水上长的,将来还要在水上死去。他只知道水里什么地方有礁石,却不知人世上什么地方艰险。子胥在他眼里是怎样一个人呢?一个不知从何处来,又不知向哪里去的远方的行人罢了。他绝不会感到,子胥抱着多么沉重的一颗心;如果他感到一些,他的船在水上也许就不会这样叶子一般地轻漂了。但是子胥,却觉得这渔夫是他流亡以来所遇到的唯一的恩人,关于子胥,他虽一无所知,可是这引渡的恩惠有多么博大,尤其是那两首诗,是如何正恰中子胥的运命。怕只有最亲密的朋友才唱得出这样深切感人的歌词,而这歌词却又吐自一个异乡的,素不相识的人的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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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0 21:53:23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华盛顿人 于 2015-11-15 21:18 编辑

船缓缓地前进着。两人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整日整夜浸在血的仇恨里,一个疏散于清淡的云水之乡。他看那渔夫摇橹的姿态,他享受到一些从来不曾体验过的柔情。往日的心总是箭一般的急,这时却惟恐把这段江水渡完,希望能多么久便多么久与渔夫共同领会这美好的时刻。
  黄昏后,江水变成了银河,月光显出它妩媚的威力,一切都更柔和了。对面的江岸,越来越近,船最后不能不靠岸停住,子胥深感又将要踏上陆地,回到他的现实,同时又不能不和那渔夫分离。

      子胥本不想停住他的脚步,但一瞬间看见柳树下绿草上放着一只箪筥,里面的米饭还在冒着热气,这时他腹中的饥饿再也不能忍耐了。他立在水边,望着这浣衣的女子,他仿佛忽然有所感触,他想:

   ——这景象,好像在儿时,母亲还少女样的年青,在眼前幌过一次似的。

   那少女也在沉思:

   ——这样的形体,是从哪里来的呢?在儿时听父亲讲泰伯的故事,远离家乡的泰伯的样子和他有些相像。

   他低着头看河水,他心里在说:

   ——水流得有多么柔和。

   ——这人一定走过长的途程,多么疲倦。她继续想。

   ——这里的杨柳还没有衰老。

   ——这人的头发真像是一堆蓬草。

   ——衣服在水里漂浮着,被这双手洗得多么清洁。

   ——这人满身是灰尘,他的衣服不定有多少天没有洗涤呢。

   ——我在一个这样人的面前真龌龊啊。

   ——洗衣是我的习惯。

   ——穿着这身沉重的脏衣服是我的命运。

   ——我也愿意给他洗一洗呢。

   ——箪筥里的米饭真香呀。

   ——这人一定很饿了。

   一个人在洗衣,一个人伫立在水边,谁也不知道谁的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是他们所想的,又好像穿梭似地彼此感到了。最后她想,“这人一定很饿了,”他正芦苇一般弯下腰,向那无意中抬起头来的女子说:

   “夫人,箪筥里的米饭能够分出一些施舍给一个从远方来的行人吗?”

   她忽然感到,她心里所想的碰到一个有声的回答。她眼前的宇宙好像静息了几千年,这一刻忽然来了一个远方的人,冲破了这里的静息,远远近近都发出和谐的乐声——刹那间,她似乎知道了许多事体。她不知怎样回答,只回转身把箪筥打开,盛了一钵饭,跪在地上,双手捧在子胥的面前。

      这是一幅万古常新的画图:在原野的中央,一个女性的身体像是从草绿里长出来的一般,聚精会神地捧着一钵雪白的米饭,跪在一个生疏的男子的面前。这男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她不知道。也许是一个战士,也许是一个圣者。这钵饭吃入他的身内,正如一粒粒的种子种在土地里了,将来会生长成凌空的树木。这画图一转瞬就消逝了,——它却永久留在人类的原野里,成为人类史上重要的一章。


抉择

     小茅屋坐东向西,门打开后,满屋都是阳光。子胥望着对面疏疏落落的几棵乔木,在这清闲洒脱的境界里,把他仇恨的重担也真像件行李似地放在一边。那少妇已经在茅檐下堆起一堆松球,提着罐子到外边取水去了;那青年把松球燃起,刹那间满屋松香,使人想到浓郁的松林在正午时候,太阳一蒸发,无边无际是神圣的香气。这对青年夫妇的生活,是子胥梦也梦想不到的,他心里有些羡慕,但他还是爱惜他自己艰苦的命运。

     子胥靠着一棵松树,看着这些哀伤过度的人们,好像忘却了墓园外的世界。那小吏说完话后,暂时的静默使子胥又回到自己身上。子产死了,郑国的人都无所适从,如今他也由于身边一切事物的幻灭孤另另地只剩下一个人,不知应该往哪里去。子产的死,是个伟大的死,死在人人的心里,虽然这些人都是渺小的,柔弱的。他想起太子建,本来是一个未来的楚王,楚国的面积比郑国要大许多倍,将来本可以死得比子产还伟大,但是他的世界越来越狭窄,越来越卑污,他生也好,死也好,恐怕要比任何一个人都可怜,都渺小……他想到这里,不由得也流下泪来…

      子胥少年时,常常听人讲些贤人的故事,再看楚国紊乱的情形,总认为那都是早已过去的了,现在不会再有。由于羡慕,心里每每感到异代不同时的惆怅。但是,如今他忽然领悟,就是在不久的过去,那平静的洧水也映过一个贤明的子产的身影。他真后悔,他为什么不早一年离开城父到郑国呢?听说在子产未执政的前一年,吴国的季札聘使列国时,路过郑国,晤见子产,二人谈礼乐,论政治,像是旧交一般;又听人说,子产死的消息传到东方的仲尼的耳里时,仲尼痛哭失声,感慨着说:“真是古代的遗爱呀!”时代这样紊乱,你打我,我打你,但是少数的几个人还互相怜爱;宇宙虽大,列国的界限又严,但在他们中间,内心里还是声息相通的。子胥对于这点微弱的彼此的感应,怀有无限的仰慕,而他自己却是远远近近感受不到一点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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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0 21:54:56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华盛顿人 于 2015-11-15 21:19 编辑

如今他走入延陵的境内——他在子产的墓旁,在落日的江边所怀念过的那个人人称誉的贤人不是正在这里任何一所房子里起居,正在这里任何一块田上耕作吗?他想到这里,胸怀忽然敞亮,眼前的一水一木也更为清秀了。假如季札是古人,他不定多么惆怅,他会这样想,如果季札与我同时,我路过这里,我一定把无论多么重要的事都暂时放在一边,要直接面对面向这个贤者叙一叙我倾慕的情愫。但季札并不是古人,他正生存在这地方的方圆数十里内,路上的行人随时都可以叩一叩他的门,表达景仰的心意。可是子胥却有几分踌躇了。他觉得,现在不是拜见季札的时刻,将来也未必有适宜的时刻。若说适宜,也许在过去吧。——在以前,在他没有被牵扯在这幕悲剧里以前,那时他还住在郢城里,父亲无恙,长兄无恙,在简单的环境中,一个青年的心像纸鸢似地升入春日的天空,只追求纯洁而高贵的事物。那时,他也许为了季札的行径,起了感应,愿意离开家人,离开故乡,离开一切身边熟悉的事物,走遍天涯,去亲一亲这超越了一切的贤人的颜色。可是,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时候了。他虽然还有向着高处的,向着纯洁的纸鸢似的心,但是许多沉重的事物把他拖住了,不容许他的生命像水那样清,像树那样秀。他一路上已经在些最丑陋,最卑污的人群里打过滚,不像季札在二十年前周游列国时听的是各国的音乐,接受的是子产、晏平仲那样的人物,就是一座友人的坟墓,他也会用一支宝剑把它点缀得那样美。走过了许多名山大川,一旦归来,把王位看得比什么都轻,不理会一切的纠葛,回到延陵耕田去了。这个生命是多么可爱!而子胥却把父兄的仇恨看得比什么都重,宁愿为它舍弃了家乡,舍弃了朋友,甚至舍弃了生命。他在路上被人看作乞丐,被人看作贩夫,走路时与牛马同群,坐下休息时与虫豸为邻,这样忍辱含垢,只为的是将有回到楚国的那一天。到那时,并没有青青的田野留着给他耕种,却只有父亲的血,长兄的血,等待他亲手去洗。渔夫的白发,少女的红颜,只不过使子胥的精神得到暂时的休息,是他视界里的一道彩虹,并不能减轻一些他沉重的负担……
   ……
   季札的门并不是宫门那样森严,随时都可以扣得开,子胥的心也不住地向那边向往。但是这可怕的运命把他们隔开了,他的心无论怎样往那里去,他的身体却不能向那里走近一步。水里有鱼,空中有鸟,鱼望着鸟自由地飞翔,无论怎样羡慕,愿意化身为鸟,运命却把它永久规定在水里,并且发不出一点声音。——子胥想到这里时,对于登门拜访季札的心完全断念了。同时也仿佛是对于他生命里一件最宝贵的事物的断念。正如掘发宝石的人分明知道什么地方有宝石,发掘泉水的人分明知道什么地方有泉水,但是限于时间,限于能力,不能不忍着痛苦把那地方放弃。
   这时他觉得,他是被一个气氛围绕着,他走到哪里,那气氛跟到哪里,在他没有洗净了他的仇恨之先,那气氛不会散开,也不容他去瞭望旁的事物。但是生命有限,一旦他真能达到目的,从这气氛里跳出来,他该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他无从预想,他也不敢预想。延陵的山水虽然使他留恋难舍,可是他知道他眼前的事是报仇雪恨,他也许要为它用尽他一生的生命。他眼前的事是一块血也好,是一块泥也好,但是他要用全力来拥抱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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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15 21:21:14 | 只看该作者
虽然是文笔极美的小说,但均见于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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