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特会看领袖峰会新外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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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瑾：个人层面的峰会如取法国内政治的共识意愿，很难获得好效果；美国对朝路径逐渐确定，更大的决定权和不确定性取决于朝鲜。

2018年5月29日 05:51 FT中文网专栏作家 徐瑾

金特会，到底还开不开？

原定6月12日的美国总统特朗普与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见面，在五月变得一波三折。先是朝鲜外交部愤怒呛声，之后特朗普发布“文采焕然”的公开信拒绝会面，再随后又为见面打开了一扇窗户。

是特朗普视国事如儿戏，还是商人本性使然的反复？有朋友在公号《徐瑾经济人》如此问我。答案更为复杂，或许应该从历史中寻找答案。

峰会外交作为现代社会方式

两个领袖见面，在古代并不常见，但是现代外交中，则成为重要一环。

据说“Summit”（峰会）来自英国的丘吉尔，他曾经在冷战初期的五十年代表态应该与苏联会谈，因为他认为“峰会外交不会让形势变得更糟。”战争来了又去，合约毁了再签，元首们轮流上场，不变的是什么？在地球已成地球村的今天，领袖们的见面还有多少意义？

二十世纪的历史可以看作峰会外交的历史，这是英国学者戴维•雷诺兹(David Reynolds)撰写的《峰会》（中文版中信出版社出版）的结论之一。想想确实也是如此，从张伯伦和希特勒见面的慕尼黑会议到罗斯福、丘吉尔、斯大林的雅尔塔会议，再到冷战中的维也纳会议，以及里根和戈尔巴乔夫破冰会晤的日内瓦会议，直到后来的G7，不得不说，峰会塑造了历史得以展开的国际权力结构。

峰会为什么在二十世纪流行起来，其实有两大推手。首先是飞机这样高速的运输工具使得领袖们在短时间见面成为可能，张伯伦去见希特勒就是他本人第一次正式乘坐飞机；其次看起来是大众媒体的发达使得与峰会相关的一切信息都变得备受关注。外交从过去的宫廷外交、上层外交变得充满大众意义，其实背后则是普通民众权力上升，这显然来自普选的扩大。

如今，随着社交媒体流行，峰会诸多细节更是无从遁形，“金特会”之类意义，倒是和当时苏联与西方建交意义类似。

峰会成功取决于国内共识

“这个肥头大耳、庸俗不堪、贪婪成性、滔滔不绝的家伙，真的是一个伟大国家的领导人么？”别误会错，这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英国首相麦克米伦第一次看到当时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时，忍不住的嘀咕。

时代不同了，现代外交峰会早已经不是贵族外交时代的风格，赫鲁晓夫的粗鲁风格，倒是使得他对阵年轻的美国总统肯尼迪时占尽上风。

峰会，本就是让领袖们彼此了解、解决问题的场所，寻找在对方阵营可以对话的对手；但意义不止于此，领袖双方个人魅力也并不是唯一重要因素。

历史来看，个人层面的峰会如果没有国内政治的共识意愿，其实很难获得很好效果，即使有个人魅力加持也不会有太多惊喜，典型案例如30年代张伯伦见希特勒，所谓的“合约”墨迹未干就被战火吞噬。

也正因此，峰会不仅仅是为领导人而开，也不仅是为其官僚团队而开，更是为国内民众而开，在民主社会更是如此。“一旦政府首脑丢球，球门就在背后四敞大开了。”美国前国务卿艾奇逊曾经这样形容峰会外交。

金特会的关键因素

朝鲜事件，说起来冰冻三尺，从其中往复，倒是可以重温领袖峰会要点和变化。

表面看起来，“金特会”中特朗普的举措充满不确定性。特朗普利用推特打赢选举战，又在中美贸易战中几次试探中国，如今在金特会上故伎重演，难免有人怀疑是他情绪不稳定。

特朗普的推特确实部分改变了外交惯例，使得原本依赖官僚窃窃私语的外交峰会变得更为可视化，或者说更娱乐化——根据美国媒体报道，特朗普团队发推特时候甚至故意打错别字，以便于让反对他的精英继续嘲笑他，而让支持他的群体为此继续维护他，二者继续保持内斗。

真是这样么？时到今日，国人对于特朗普的理解往往还是一句人云亦云的商人总统，这既是一种简单化，也是一种贬低。特朗普既然已经成为美国总统，其决策就应该被看作政治家起码是职业政客所为。如果还是猜测他的政策只是个人兴之所至，那么恐怕会有重大误判。事实上，无论对于中国还是朝鲜，他的政策背后都是美国政策转变的体现。

具体到朝鲜而言，美国的政策取向其实非常确定，即朝鲜半岛彻底无核化。其路径逐渐确定，而确定的过程其实也是逐渐强硬的过程。双方对“无核化”具体含义语焉不详，其实也是有意利用彼此误读，有玩火嫌疑。

从美国方面讲，美国有自身难题。因为如果不强硬处理朝鲜，所传递的信号其实非常负面：叙利亚伊拉克之类只是发展常规武器，就要挨打，现在有核弹反而结果不同，国际社会会怎么看？伴随着美国国内新保守主义逐步得势，美国对朝鲜核问题态度逐渐明确下来，强硬是其基调。

如此一来，更大的决定权和不确定性取决于朝鲜，即估算放弃核武器对于自身的优劣得失。从朝鲜以前的“任性”行为来看，好像不乐观，但是如果这次朝鲜看清楚棋局变化，以及伴随而来的博弈均衡结果的变化，朝鲜对策出现变化也不是不可以设想的事情。毕竟，朝鲜最高领袖也仍旧会考虑每一个选择的得与失，并根据对手的变化来相应调整，不一定是一成不变的。

历史地看，峰会中任何一方，想要赢得更多，从峰会之前较量就已经开始。这一轮美朝之间的峰会前博弈机变百出，其结果，将会对东亚、甚至全球地缘战略格局产生深远影响。